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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：飛毛日記#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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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5年10月
每年的運動會，學校都會把所有學生分派到四大陣營，分別有紅藍黃綠四支大隊。
然後，每一年則會誕生一個最佳運動員，一個橫掃最多項目的運動健將。
而在我那年，這個運動‘神’將，足足連續當了五年！
他的名字叫申政楓，人人都叫他‘神’政楓，是個不用11秒就能跑完100米的天才。而且，不論是田徑、跳高、跳遠、游泳、球類，都無一不是他的專長。
他那超人般的體育能力，完全讓全校人乍舌。
而在女生方面，於去年成功擊敗“黑白雙嬌”，第一次當上最佳女運動員的，就是‘她’，那個我一直默默暗戀的女生。
在她的鼓勵之下，我參與了今年：我最後一年的運動會。
王老師說，我的毛病雖然讓我不太能進行一些過於激烈的急速無氧運動，但如果只是長時間拼耐力的有氧運動的話，就沒有太大問題了。
經過了一整年的訓練，第一次以運動員的身份站在體育館裡面，享受著觀眾的歡呼聲。
原來，
運動這麼好玩，
流汗這麼好玩，
喘氣這麼好玩！
如果換作是其他老師的話，他們一定會讓我乖乖的呆在一旁，不准我亂動。
他們怕我的病情發作，到最後麻煩到他們。
所以，他們比我更怕我自己的病。
可是王老師說：“怕什麼？全世界多少人有氣喘你知道嗎？”
我搖搖頭。
“患上氣喘的人，全世界只有3%”，他接著說：“而奧運會裡面，卻有三分之一的選手都有氣喘，你知道嗎？”
“真的假的！？”，我非常驚訝。真的嗎？奧運選手居然有氣喘？！
“就連有氣喘的，也照樣可以拿冠軍！”
“！！！”
所以，我就抱著這樣的信念和勇氣，參加了校級運動會。
一直都沒有參與過任何運動的我，體格特別瘦小，身體肌肉幾乎都沒有發展過。
但另一方面，我體重輕盈，跑步起來也特別輕快。
後來，我厚著臉皮向‘她’請教，希望跟她一起進行體能訓練。
說也奇怪，她居然一點也不會拒絕。我還以為我一定沒機會的。
所以，只要有開口，就有機會；有起步，就有終點！
千里之行，始於足下嘛！
我們彼此進行了大約半年的練習。
每一天，我跑得很辛苦，但也很快活。
我家人壓根不能相信，他們的孩子居然也可以參加運動會！
如今，他們就坐在家長觀眾席上，對著我興奮的揮揮手。
我覺得，此刻的我，肯定比即將畢業的我，更有莫大的成就感。
我微微轉過頭，看著‘她’的側臉。
以前，連我也不信的事情；
如今，在她的面前，我什麼都信了。
但是，就在8公里長跑項目開始之前。
那個運動‘神’，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的起跑點上，頂替了另一個正在拉肚子的隊友。
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，真正感受到什麼叫作‘天才與庸才之別’。
鳴聲一響起，他就開始快速奔跑。那個速度大概是每公里5分鐘左右。
而我，只能用6分鐘的速度不停的跑。
不要被打亂，跑好自己的路！
比賽之前，王老師跟我解釋道，只要我先維持6分鐘的速度跑個4公里，然後到最後的4公里再提高到5.8分鐘左右的速度的話，應該就能夠拿到不俗的成績了。
因為根據以往的記錄，長距離跑手們都是些臨時湊成的雜牌軍，不曾做過太多特訓，所以常常在最後的4公里時就會慢下腳步。
王老師接著說，只要我在這個時候能稍微提高一點速度，緊跟在他們後面，就能打亂他們的腳步，讓他們迫不及待的加快速度。
當他們的節奏被繚亂後，體力就會被消耗得更多。
然後，直到接近終點的最後一公里時，再提高至5.5分鐘的話，基本上就穩操勝券了。
“一年時間，從零開始，真的可以嗎？”，當時我半信半疑的問王老師。
“不試過，怎麼知道？”，王老師也很樂意輔導我。他也是個相信奇蹟的人。
多年來，長跑項目對校內運動會來說都是個可有可無的項目。即使贏了，也不會代表學校晉級區域運動會。
尤其，對大多數觀眾來說，他們只在意那些能夠立刻看見成績的比賽項目，比如賽跑、游泳之類的。一旦長跑或長游開始時，他們都會趁這個時候去上廁所，或者買點小吃什麼的。
而且，那些超強的運動健將，都不會選擇參與長跑。因為長跑消耗他們的體力，對接下來要參加的其他項目不利。
所以長跑項目一直不受青睞，也讓我有一絲希望去奪得我人生的第一面金牌。
“這面金牌是你的，我想送給你”
我一直幻想著這樣的畫面：在全場的歡呼鼓舞之下，我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運動白痴，搖身一變，變成一個努力不懈的運動奇才，無視先天性的氣喘問題，排除萬難的把其他選手甩落，最後抵達終點。
王老師說，一直去想像這樣的畫面，就能夠實現。
我信是信了，可是如今跑在我面前的，卻是一個怎麼追也追不上的天才。
根本不需要任何特訓，他的平衡感和動作，是如此的乾淨利落。他的重心自然而然的傾前，雙腳甭說就知道是使用了最省力的搖擺式跑步法。
他不做多餘的呼吸，每一口氧氣的應用都是那麼的精闢。
據我了解，他根本沒有進行過任何長跑訓練，一點也沒有。
甚至短跑、跳高什麼的，他也只是偶然玩一玩而已…
但校內數千人，卻沒有一個人可以比得上他。
這個，就是與生俱來的差別。
就像是一面巨型的牆壁，把我前方的路，完全給擋住了…
不要被打亂，跑好自己的路！
就算輸了，也無所謂…
我跑完了4公里以後，他竟然已經跑到了第5公里了。
這個時候，他突然慢下腳步，貼在我旁邊跟我說話：
“_ _給了你大半年的特訓，結果就只有這樣子嗎？”
“…”，我忍住不開口，因為用口吐氣會消耗元氣。
“為什麼_ _會跟像你這樣的廢物在一起？”
“…”
“你說，如果我現在停下來，給你跑到第6公里的話，你覺得，你會贏得了我嗎？”
於是，他就真的停在路上了！
還記得龜兔賽跑的故事嗎？
面對這麼囂張的人，一定要給他好看！
我是想要抱著這樣的心態的，
但可惜我沒有這個能力…
場內的所有觀眾，聽到運動‘神’要極限挑戰長跑，於是都紛紛跑過來觀賽了。
他們很期待，
很期待看著運動‘神’一口氣追上所有人的那一霎那。
對，
如果他追上我，那他就會贏得全場的歡呼聲；
反之如果他輸了，別人也不會覺得怎麼樣。
因為從頭到尾，整個運動會都只是在看他一支獨秀。
實在是太可惡了…
距離終點2公里
他一如約定，讓我跑到第6公里之後，他才開始起步。這個時候，我剩下2公里，他剩下3公里。
隨便做了一下計算，如果我能夠以平均5.7分鐘的速度一直跑到終點的話，11.4分鐘後，奪得勝利的人就會是我。
反之，如果他想要贏過我，就必須在11.4分鐘裡面跑完3公里，大概每公里要跑3.8分鐘。
3.8分鐘！！
那是要有多快啊？！平均每100米要跑22秒…有可能嗎？
你忘了嗎？他是個跑100米也不用11秒的天才…
我開始有點慌張。
我不想，
我不想作他的墊腳石…
有可能嗎？他會追上我嗎？
他在一整個早晨已經參加了許許多多的項目，為什麼還那麼的精力充沛？！
他像一隻箭，像一陣風，飛快的劃過紅色跑道，一圈、又一圈…
他剛剛大概休息了10分鐘，所以現在才能夠這樣毫無保留的衝刺。
最重要是，他這麼一衝，給了其他人莫大的壓力。
我的腳步開始變得有點繚亂，劉海不斷打在我眼前，落在眼上的汗珠讓我難以看清前方的路，專注力一時無法聚集…
距離終點1公里
他跑了多少，我已經不知道了。後方那一陣暴風一直衝擊著我的心臟，他越過我多少次了？
大腿推動小腿…
我的氧氣開始應接不急，沒有辦法把足夠的氣輸送到雙腳…
我是不是不自覺的加快速度了？為什麼突然感覺那麼辛苦？
“加油啊！阿發！”
隱隱約約的，萬人之中的一張臉，就跟當年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一樣。那個表情彷彿在說：
“歡迎來到運動的世界”
我為了什麼而跑？
我為了什麼而停？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”
我把劉海都撥向後方，任由那頭髮隨著風飛起來，
這一次、這一天、這一刻，我只為了前進而活！
我的速度是4.5分鐘嗎？
還是4分鐘？
“不要跑了…阿發…不要跑了！”，媽媽哽咽的聲音在體育館的某處迴盪。
媽，不要哭。
今天，你要為你的孩子驕傲。
人生的第一次，我和‘天才’在同一條線上！
距離終點100米
那是人生的第一次，我和天才一起跑這最後的100米。
非常值得懷念的一次。
“赫赫赫…”，旁邊的天才已經開始在不斷的喘氣。活該，誰叫你小看跑步！
“赫赫赫赫…”，而我的心肺功能根本不能承受那麼久的衝刺，早已經呼吸短促了…
但是我很清楚，我的敵人不是隔壁的天才。
我永遠的敵人，正懶洋洋的站在終點站那裡看著我。
一拳把他打飛吧！！！
彥傑 